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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看《小城之春》

昨晚去 Filmhouse 看了《小城之春》。虽然不至于象“张曼玉讲座”、《神女》那样开映前还有人排队等退票,但Filmhouse 的大厅还是坐满了人,中国观众并不占多数。还是要再次称赞一下爱丁堡观众的水平。

小城之春 (1948)

看片之前一直比较关心电影的拷贝。Filmhouse 3 月份的购票手册上写的是 35mm。我不希望上电影院看个投影的数字拷贝,但又担心如果北京拿来原始的拷贝来放映会对拷贝造成损坏。费明仪女士那句“我要用身家性命担保才能借出来”的话让我印象太深了。那么香港没有、台湾也没有,我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几个好的《小城之春》的拷贝留着。

电影开始,银幕上图像虽然非常清晰,但灰尘划痕颇多,虽然好像电影中段,大部份时间还好。拷贝上加了英文字幕,但没有注意字幕翻译质量。我记得上次看片时,曾经惊异于拷贝质量之好,而且,拷贝是没有字幕的--当时看惯了字幕片,忽然看没有字幕的片子,还真有点不习惯,但感觉很好,因为不需要分心了。所以我的结论是,我们看的是打了英文字幕的原始拷贝。我觉得对《小城之春》这样的电影,应该重新制作一份新的拷贝,然后可以配上字幕,重要的是还应该把电影声道重新处理一下,滤掉噪音。如果为了需要到处放映而损坏了原始拷贝,实在是件可惜的事情。

当然我不是专门来观察拷贝质量的,我是希望能再次经历一遍在电影院中看《小城之春》的感觉。除了注意到一些原来忽略的细节外,还有不少其它感触。当年第一次看这部片子的时候,我是被女主角的神采强烈地吸引住了。这次再看,了解到一点原因应该是她的身体语言和对话的矛盾之处,她的话常常是吞吞吐吐,但她的身体语言是欲拒还迎,这种不确定感更撩动人心吧。另一个感觉是,在玉纹、志直、礼言的三角关系中,礼言是最弱的,然而其实只有礼言是最主动的,他想解决问题,而其他两人都无法或者不肯做决定。第三还是电影试图营造的梦幻感,比如玉纹的画外音似乎是内心独白、又似乎在陈述事件发展、还似乎是讲过去的故事,交错起来,产生一种可能是回忆,或者甚至可能是梦境的感觉。我觉得是有中国戏剧不重时态的写意手法的影响,电影开头和结尾场景的重复轮回,也在让观众怀疑电影的时态。

看片之前去听了一个有关《小城之春》的讲座,是由剑桥大学教授 Susan Daruvala 教授主讲,是爱丁堡 Cinema China 07 的一部份。她有一个有趣的视角,她比较了《小城之春》和大卫里恩(David Lean)的《相见恨晚》(Brief Encounter, 1945)。两片都是说一个女主角接近“出轨”的故事,都由女主角的画外音主导。不过在《相见恨晚》中,导演很明确地表明是女主角在回忆,或者是“一场梦境”;而且女主角的心声,片中两个男角完全听不见。在《小城之春》中,男女主角的动机有不少含糊之处--应该是导演故意的虚化。

“出乎情,止乎礼”似乎是对男女主角行为动机最好的总结,然而在中国文化中,“情”和“礼”的注解本身就非常丰富,于是对电影本身的理解就可以有多种方式,这也是《小城之春》的优秀之处。但这次重看,我的一点感受是,把《小城之春》放在怀旧温情的光环中看固然容易,但其实片中反映的在“新”与“旧”、“强”与“弱”、“中”与“西”、“自由”和“责任”、“现实”与“永久”之间的彷徨,在不同的时代,都能产生不同的意味。

Daruvala 教授还谈到中国戏曲对费穆的影响,特别提到了《游园惊梦》。我觉得除了在虚化、象征方面,在场景处理上,费穆也在尝试把中国戏曲融入电影中。费穆属于学贯中西之人,如果能继续往这个方向探索,必能产生更多佳作,可惜当时的时事变迁没有给他这个机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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