旁听首相答问时间

英国议会下议院(House of Commons)每周三正午的“首相答问时间(Prime Minister’s Questions, PMQs)，是英国议会的一项传统。英国首相虽然自己也是议员，但是却不必到议会参加辩论和接受其他议员的质询，这个每周三的PMQs，是议员们可以直接向首相发问的时间。我在电视电台上已经多次看过听过PMQs，这次(2月4日)是我第一次去议会旁听。

虽然每个下议院议员都可以向首相发问，但PMQs的看点，还是反对党领导人与首相的对峙交锋。众议院辩论厅是一座简朴的长方形建筑，在两个长边各安五排长椅，政府和反对党议员们各据一边，面对面坐着，仿佛是两军对垒。在两个阵营中间的一条走廊，则是中立地带。议会议长端坐中立地带的一端，前方的一张大书桌，即是双方首领交手的地方。

想旁听PMQs的公众，只要到议会申请即可，入场卷先到先得，发完即止。公众旁听席在辩论厅楼上，俯视楼下的议员们辩论对垒，有点文明化的罗马斗兽场的感觉。只不过观众不能参与，自上次有人从旁听席向布莱尔扔了一包紫色粉末之后，在旁听席前竖起了一道玻璃墙。

上午来到议会大厦时，正好看到一群参观者正在围观每天下议院辩论厅的“开场仪式”，议会议长 Michael Martin 和他的手下们扛着象征议会权利的权杖入场。议会议长一职，是议会名义上的领袖，但已经没有任何政治上的职能，但在PMQs上，还是有一定的权力，因为他可以决定让谁提问。

亲眼看到众议院的辩论厅，发现其实地方很小，PMQs时间将到，议员们纷纷入场，座位有限，议员们只能一个紧挨一个地挤在长椅上，有的就站在一边。

在现场看PMQs，与电视转播相比，让我感觉最大的不同，是现场的气氛要比电视上的友好亲切多了。也许是电视的编辑加快了节奏，也许是过多给与发言者特写而忽略了整体气氛，总之其效果在现场看来是辩论，在电视上看起来就成了吵架。

PMQs最重要的，当然是反对党保守党领袖卡梅伦与工党首相布朗的交锋。说起来在PMQs上，双方的言辞行为都带有一点表演的意味。就象两军对垒，时不时地要把主帅拉出来单挑一番，如果主帅能用锋利的言辞一句话将对方砍翻在地，自然是对己方的极大鼓舞，并大大打击对方的士气。主帅后的小兵们，可以根据战况为自己的主帅欢呼，向对方报以嘘声嘲笑。有时未免显得孩子气和没教养，这时候不得不议会主席就出来维持秩序了。

想当年布莱尔作为一个公众演讲高手，在PMQs上可以说是挥洒自如，好几任的保守党领袖都成了他的手下败将。现在的形势倒了过来，首相布朗不善言辞，保守党领袖卡梅伦却舌尖嘴利。

按照PMQs规则，卡梅伦有6次提问机会，为了6招制敌，他先虚晃两枪，大谈如何在多哈会谈防止贸易保护主义，第3招才是全力出击，质问布朗的“英国工作归英国工人”(British jobs for British workers)的口号是不是属于贸易保护主义的错误口号，布朗无法正面接招，只好绕弯子。此时工党席位上一片寂静，对面保守党却一片欢呼。卡梅伦穷追不舍，但在第4招漏出“投机”(opportunistic)一词，工党营中觉得给主帅鼓劲的机会到了，轰然爆发出一阵嘲笑之声：“你说我们首相投机，你在经济危机面前却只会鸡蛋里挑骨头，不也是投机？”布朗终于得到喘息机会，用答非所问的方式躲过了最后两招。

卡梅伦招数使完之后，整个PMQs就趋于平淡。自由民主党领袖 Nick Clegg 有两个提问名额，他提出的英国企业在海外注册公司逃税的问题，其实比卡梅伦的提问有更多的实质意义，但作为英国议会的第三党，常常处在这种“有道理，但没人听”的窘境中。

在这之后就是自由提问时间，有时会爆出冷门，让首相下不了台。但今天PMQs的问题，比较平淡，虽然提问涉及政治经济、国内国外，但是有些过于详尽，只涉及议员选区的情况；有些只为述说自己观点――其中还有批判资本主义制度的；有些则需要背景知识才知道在说什么。今天的PMQs之后媒体追逐的焦点，是布朗在回答卡梅伦问题时漏出的 depression 一词。

一到12点半，议员们就一哄而散，跟电影院散场一样，有人等不到字幕升起就走了。我看到工党内阁的新星女议员 Caroline Flint 一直坐在离门口最近的位子，在PMQs 结束前，就悄悄溜走了。刚刚还是挤满了议员的辩论厅，一下子只剩下寥寥数人参加接下来的辩论，在长椅上则是议员们丢下的PMQs议程表，好在议员们还算文明，没有乱丢垃圾。

下议院议长 Michael Martin在《议会简介》(有简体中文版)上说，正是辩论厅的设计和空间狭小，“使辩论显得既生动激烈又亲密友好”，这一点在现场旁听时可以体会得到，可惜就无法传递到电视屏幕上。